诗路花语周笃文杜牧的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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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杜牧的《清明》诗,可谓家喻户晓。但诗的真伪与诗中杏花村的地望问题,在学术界里有过争议。清明时节,随中国诗词学家周笃文先生去探寻《清明》诗与杏花村。1《清明》诗的作者不是杜牧?《千家诗》里有首杜牧的《清明》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寥寥二十八字,却生动地勾画出一幅雨中行役的图画。不是么?在淫雨绵绵的清明时节,我们的诗人一肩行李跋涉在异乡的泥泞小径上。凄风苦雨,冻馁交加,他是多么想歇歇脚、打打尖、暖和暖和身子啊,可是哪里有沽酒的人家呢?从这句问话里,我们不是可以感觉到他那急切、焦虑的呼唤吗?接下去,作者用“牧童遥指”悠然一结,把人们带入了一个充满希望、更加广阔的画境中去。言近而意远,构思是很巧妙的。牧童土生土长,早已习惯于斜风细雨的牛背生涯,当然也不会有背井离乡,前程何处的怅惘情绪。他是安然的,从他那从容伸出的鞭梢望去,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片杏花成阵的村庄。这就把整个画面延伸到遥远的空间去了。一动一静,一苦一闲,相映成趣,可谓诗情画意一片浑然了。它与杜牧的另一首《江南春》,同样为人盛传,堪称姊妹名篇: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同样写江南春雨,可是由于环境不同,感受也因之而异。前者写于间关道途,清明又正是上坟祭扫的时候。他一身远役,跋涉泥涂,故语多凄黯。“断魂”句出自宋之问“看欲断魂”,点出山行,用典而不露痕迹,甚妙。后一首为登临揽胜之作。他身闲意静,不受饥寒的胁迫,故有雍容的气象。“南朝”二句,隐含着对佞佛迷信行为的批判,小中见大,思笔俱超,确实是精妙的作品。对《清明》诗,目前存在不同的理解。这主要是两个问题,即真伪与地点问题。关于第一点,有的人认为该诗不见于杜牧的《樊川文集》,在《外集》和《别集》中也未收录。而《千家诗》出于南宋以后,讹误不少,因而对其著作权表示怀疑。但是,我们知道,杜牧是个多产作家,对自己的作品又不大珍护,许多诗作,随写随丢,未加存录。即使已有的存稿,他临终前又烧掉了百分之七八十。这一点,他的外甥裴延翰在《樊川文集序》中说得很清楚:“(杜牧病中)尽搜文章阅千百纸,掷焚之。才属留者,十二三。”所以北宋人田概曾慨叹说:“疑其散落于世者多矣”(《樊川别集序》)。确实,光他所增益的,就有五十九首之多。情况如此,我们怎么能单凭《樊川文集》之是否收录遽定其真伪呢?古人文集,由于收藏、整理与刊印条件的限制,散佚失载的很多。比如刘禹锡的《陋室铭》,也不见载于《刘宾客文集》,而只是侥幸地被保存在《舆地纪胜》里,此类情况很多,必须慎重对待。2杏花村地望何处?其次,《清明》诗自南宋以下,一直广为流传。除了《千家诗》外,在《江南通志》《古今图书集成》《增补事类统编》等权威性方志、类书中都明确记载为杜牧所作。如果没有坚确的证据足以驳倒上述资料以前,我们是不应否定他的著作权的。另外,元词人凌云翰的《蝶恋花·杏庄为莫景行题》中有“恰似牧童遥指处,清明时节纷纷雨”引用杜诗,可为有力的旁证。还有,如果从它的语言、风格、背景(详后)和艺术手法与杜牧的其他作品联系起来加以考察,也完全一致的。试把它同《泊秦泊》一类作品比较,不是一样清畅俊雅,韵美神流吗?第二,诗里的杏花村究在何处?是山西汾阳还是安徽贵池?这个问题争议较多。前不久发表的《晋中一日游》(《北京晚报》年8月4日2版)就说;“每当吟诵那脍炙人口的《清明》诗句,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出晋中原野一片生机勃勃,杏花村里,红杏点首,酒香扑鼻,令人陶醉神往的景象。”认定了汾阳杏花村是杜牧行吟之地。再早一点,年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杏花村里酒如泉》一书,辟有《清明诗说》的专章,列举了不少理由来论证杜诗的杏花村应属汾酒的产地,并且力驳安徽贵池之说为非。这种意见究竟如何?是否符合历史实际呢?下面拟就此问题,谈谈个人的一些看法。当然,人们出于对历史上杰出人物的景慕,往往附会出一些假名胜、假古迹来,这是不足为怪的。比如赤壁、嘉鱼之外,又有一个黄冈赤壁。卧龙岗、襄阳、南阳各有一个。刘禹锡在河南荥阳老家写了一篇《陋室铭》,安徽和县——他的宦游之地,也有一个陋室。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群众的这种心理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作为学术研究来说,却要求严谨和准确,切忌张冠李戴,似是而非。因此,对杏花村的地望问题,有必要作一番考查,以求得一个比较合乎实际的结论。我以为可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考查。首先,从物候方面看:“清明时节雨纷纷”,“纷纷”二字所反映的雨的形态是具体的。它不是星星点点的疏雨,哗啦哗啦的大雨和稍下即止的阵雨。它是密密蒙蒙、绵延不断的毛毛细雨,而这正是烟云伏地的江南春雨所具有的特点。它与爽朗高旷的晋中气候是大为不同的。晋冀一带,春多干旱,雨水稀少,素有所谓“春雨贵似油”之说。即或下雨,也难有纷密如丝的景象,更不会出现连绵不断的淫雨天气。侯延庆《延斋雅闻》称:“河朔闻人谓清明雨为泼火雨”,用一“泼”字,定知与“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南国春雨不同了。金代的名诗人元好问(山西忻县人,与汾阳同属晋中平原),他写北国的春雨,则另是一番景象:小雨斑斑浥曙烟,平林簇簇点晴川。——《山中寒食》小雨斑斑晓未匀,溜光水色画难成。——《杏花条诗》这“斑斑”两字,颇能传出华北地区春雨的神态,它和“纷纷”然的细雨是有显著不同的。有的人举出韦应物的《送汾城王主簿》诗中“禁钟春雨细,宫树野烟和。”之句来证明唐代汾阳是有纷纷细雨的①。可是,此人起码是太粗心了。因为既曰“禁钟”、曰“宫树”,则只能是首都,而不会是汾阳了。两者如何能扯到一块呢?这位作者还引用了谢觉哉为杏花村汾酒厂写的诗句“我来仍是雨纷纷”②作为证据。可是他至少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即时间的差异。谢老留题时为五月,这已是雨水渐多的夏日了。3杏花村应在安徽贵池其次,从诗人的行迹看:杜牧的一生,据缪钺先生所著《杜牧年谱》的记载,其每年行踪,都历历可考。足迹不曾到过山西,自然不会有汾阳觅酒之诗了。《樊川别集》所收《并州道中》一诗,破绽很多,应是他人作品误入者。如“戍楼春带雪,边角暮吹云”,并州(今山西太原一带),当时不是边境,用“边角”字不类。该诗的尾联“如何遣公子,高卧醉醺醺”,自称“公子”尤属不伦。(杜牧诗中每以“贱子”、“贱男子”自称。)定为伪作,似无疑问。相反,如果把《清明》诗放到安徽贵池这个背景下来考查,则丝丝入扣,密合无间了。贵池,唐代叫池州,地处长江南岸。这一带向多杏花,有一个杏花村,今天还出产大曲和葡萄酒。池州是杜牧宦游之地。会昌四年(公元年9月),杜牧由黄州移任池州刺史,共达两年之久。无论在政事或文学方面都卓有建树。他修复或创建的萧相楼、弄水亭,他曾游赏的齐山、九华山以及翠微渡,杏花村诸处,一直为人们所艳称。他与另一位名诗人张祜,也是在这里结识的。彼此留下了许多动人的酬唱之作,被传为晚唐诗坛的佳话。杜牧与池州的关系,还可以追溯得更远些。在他出任池州刺史以前,至少还来过一次。他的《将赴池州道中作》诗云:青阳云水去年寻,黄绢歌诗出翰林。投辖暂停留酒客,绛帷斜系满松阴。妖人笑我不相问,道者应知归路心。南去南来尽乡国,月明秋水只沉沉。青阳为池州属县。既曰“去年寻”,可知已是旧地重游了。翰林,指李白,曾游贵池,写了许多多出色的诗歌。“黄绢”即“黄绢幼妇外孙齑臼”之省,为“绝妙好辞”的隐语。“投辖”典出《汉书·陈遵传》,陈拔出车辖投置井中,说明留客之殷勤。杜牧这次池州之行的具体情况,今天难于查考了。只知道他的朋友中家居青阳的有一个孟迟,颇有诗名,尤工绝句。诗中所说的殷勤的主人是不是就是孟迟呢?或许这首清明觅酒之作,就是这次行脚的记录。杏花、春雨、江南,在该诗里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而贵池的杏花村正是具备这种自然条件的地方。这就是我们不同意其它解释的理由之一。有人还提出,杜牧为官江南,能“只身一人在郊外断魂游荡”吗?①如果我们考虑到人生的复杂情况,那么这个问题是容易回答的。我们知道,杜牧不只文才杰出,他还是一个有济世经邦的政治抱负和军事韬略的奇才。他注过《孙子兵法》,为朝廷谋划过削平藩镇、刷新治道的方略。可是直道不容,才高招嫉,他的理想百不一施,反而不断受到排挤、打击,再加上他家境清寒,家累极重,爱弟丧明,孀妹待哺,这副重担都压到了他的肩上。种种压力,在他心上投下了浓重的阴影。他当刺史,不论在黄州、池州还是睦州,都是穷僻小郡,如他所说,乃是“三守僻左,七换星霜”决不是显赫得意的光景。恰恰相反,奔泻于他的笔端的大都是一些穷苦之词。如“何事明朝独惆怅,杏花时节在江南”(《寓言》),“白头搔杀倚柱遍,归棹何时闻轧鸦”(《登九峰楼》),“逐日愁皆碎,随时醉有余。”(《春末题池州弄水亭》),“四十已云老,况逢忧窘余”(《自遣》)等等。它们与《清明》诗韵情调是完全合拍的。最后,从文献资料看,池州杏花,夙享盛名。《池州府志》云:铜陵(在池州)杏山,昔传葛仙翁尝留此种。杏下有溪,落英飞堰上,名花堰。又《江南通志》云:唐诗人杜牧任池州刺史时有“清明时节雨纷纷……”一诗。《增补事类统编舆地部·池州府》条下:“杏花村在府城秀山门外。唐杜牧之诗:‘牧童遥指杏花村’即此。”以上都明确指出了《清明》诗中的杏花村是在贵池而不在别处。那么主张汾阳一说的人,是否也能够有权威性的文献作为依据呢?至少我还未见到。在学术研究上应该有“破”有“创”,但必须建立在坚实的事实基础之上。离开这个根本点来立说,那是危险的。基于上述分析,我以为问题已经清楚。杜牧《清明》诗中的杏花村应在安徽贵池,而不在山西汾阳。其实,这个问题的争议,主要还是近来的事情。自年出版的《杏花村里酒如泉》一书问世,乃逐渐成为热点话题。我们这样的国家,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遗产,这当然是值得自豪的。但是,是否必要把每件事物都和遥远的古代联系起来,以为越古越好呢?不见得。比如举世无双的茅台和盛名远扬的汾酒,它们的信誉决定于各自出色的质量和特有的风味。至于杜牧是否喝过,倒不是重要的问题。我们怎么能把如春花怒放、层出不穷的新生事物一一纳入历史的“模式”中去确定它们的价值呢?像这样朴素的道理,我以为是不难理解的。①②均见《杏花村里酒如泉》年载于《贵州社会科学》周笃文简介周笃文年生,湖南汨罗人。当代著名学者、词学家、诗人。历任中国新闻学院教授、中外文化研究所所长。师承于夏承焘、张伯驹二老,从事诗词研究与创作。曾参与创建中国韵文学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华辞赋杂志、中华吟诵学会等。历任副会长兼秘书长、董事长等职。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中国诗词大会学术顾问、诗词中国杰出贡献奖和聂绀弩杯年度诗坛人物的获得者。著作有《宋词》《宋百家词选》《金元明清词选》《豪放词》《婉约词》《华夏正气歌》《周笃文诗词论丛》《宋词三百首》及《天风阁词选》等;作品有《天风集》《影珠书屋吟稿》《霜柯集》《当代中华诗词名家精品集·周笃文卷》《三贤集》。所撰《雁栖湖会都赋》已刻石于北京雁栖湖国际会展中心塔亭中;《长嘉汇赋》也将刻碑于重庆两江交汇处。编辑/章雪芳审核/刘义校对/冯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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