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平遙人，晉中的歷史該有多暗淡

隨著腳步的到處遊走，我的眼在看耳在聽心在問。我逐漸發現固執是那塊母土打在平遙人身上的最耀眼的胎痣，連同那枚亮晶晶的精明，成為壹代代平遙人共同佩戴的徽章，走向四方。

歷史上平遙人口基數遙遙領先於晉中各縣。解放後榆次、介休人口遷入多，但基本上是非農業人口的增長。單就農業人口而言，平遙把晉中各縣市遠遠甩在後面。其農業人口近於祁縣太谷兩縣農業人口的總和，在只有和順、左權、榆社五分之壹的土地面積上養活著比這三個縣總人口數還多出數萬的人口量。在平遙部分鄉鎮，人口密集程度甚至超過上海、天津等大都市。

面對人滿為患擁擠狹小的生存空間，平遙人只能給自己加碼，生存壓力使他們強烈地感受到“能者生存”為至理名言，培養了他們思謀“出人頭地”的生存競爭意識，鍛煉出了他們堅強的意誌和靈變的生存能力。這種意識和能力往善的壹面發展，那就是創造了瑰麗的地域文化，這有他們的城墻作證，有雙林寺鎮國寺作證，有日升昌作證，有侯外廬王瑤作證;而當這種意識往惡俗的壹面發展，那就會助長爾虞我詐惟利是圖過河拆橋乃至不擇手段的泛濫，於是在外地人的印象中，平遙人似乎總有幾許市儈和貪婪，讓人鄙棄而遠之。

為了生存，平遙人勇於走出家園向四方漂流，走西口，也走東口。熟語說：“有雀兒的地方就有平遙人”。他們揮別故土向遠處更遠處走去，從而緩解那片鄉土沈重的承受力。平遙人散布在世界各地，可能尤以北中國為主，這緣於生活習慣和文化上的較多認同。壹位朋友告訴我，據估計，旅居在外的平遙人數，不亞於堅守故土的那四十八萬。行文至此，我忽然想到壹個漂流在世界各地的猶太民族，高壓力生存艱難不也正錘煉出了他們的卓爾超群和對於人類文明的傑出貢獻嗎?

把平遙人比作生活在汾河平原上的猶太人可能會遭致反對。但是沒有土地賴以生存而大舉進軍商界，以長久的行路難為代價獲取貿易利潤來求取生存，並以集團化和高成效贏得世人矚目，這可能是我把猶太人和平遙人加以聯想的最初依據。

平遙人傾其心智汗水廝磨於生意壹途，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平遙西大街上那些金光閃閃的院落輝映著他們昔日的榮耀。這令以後任何壹位研究晉商的學者都不能不對這壹聖地畢生心儀。

然而，與“商的傳統”相比，平遙人“文的傳統”似乎更其歷史悠久。盡管有人早就指出晉商不及徽商熱衷於辦學，但就晉中小範圍而言，平遙人重視教育的程度非其它縣市人們所能比肩。在成化版《山西通誌》裏說遼州人“樸實少文”，壽陽人“淳樸少文”、榆社人“樸野少文”、介休人“頗好勇義”、太谷人“慕學”、祁縣人“好學”、榆次、昔陽強調了他們“力於田畝”後指出其“尚文”，而論及平遙人只五個子：“勤儉而尚文”。從這壹對比看目下各縣教育的發展，我們就應該知道“百年樹人”的的為至理。

如果說山裏人貶斥文人多少有些愚昧者自欺的話，平遙人貶斥官僚多少也有精明的商人顧小利而不識大體。因為在我們這個古老的國度，不論文場、武場、商場，最後的較量都會轉化成壹種政治勢力的對抗。我記得壹位大人物訓導壹位有錢的小人物：“妳應該搞政治。”小人物問：“什麽是政治?”答：“官場就是政治。”平遙人，有了錢之後就做做官去，未嘗不是合理的選擇。當然我寫到這兒的時候，內心也有壹份難言的酸楚。

而今天當山裏人為權勢顯赫的縣太爺公子大辦婚事的時候，平遙人為壹位年已九旬的老教師郭誠先生祝壽盛況空前。平遙人讓人民教師披紅掛彩走向街頭，平遙人花錢買版面讓他們的高考驕子登報風光。我想象，當平遙壹中的教師在萬人簇擁下從曾經匯通天下的日升昌門前走過，我們似乎從那塊蒼老的牌匾裏看到壹個令人歡欣鼓舞的明天!平遙土地上有壹座昨日的城，平遙人心裏有壹座未來的城。

平遙人有很難以說清的地方。比如，他們既能向遼闊世界的任何壹處陌生地方走去，也能在老家保留下壹座經百年風霜而不倒的城墻;他們既有敢為天下先的創業精神，也能珍愛老祖宗遺留的哪怕最不起眼的壹件器皿;平遙人既開放也保守;既團結對外又相互殘殺;既文也商，既精明變通又非常固執，既精於巧思妙算，又常常執迷不悟。

既唱“誰賣良心誰先死”，也信奉“不賣良心不發財”，而發了財的平遙人依然代有俊傑，向我們走來。

向我們走來的平遙人，背負那端莊的城墻，拎著色澤鮮潤的牛肉制品，其香飄萬裏，勾起妳無限食欲。這壹次晉中人不再拒絕，編了歌兒替平遙家做廣告，“平遙的牛肉……”於是乎傳遍山西，傳出山西，飛向遼遠。

在建築雕刻、金融貿易、家具食品工藝等許多領域抽去平遙人的貢獻，晉中人恐怕會乏善可陳，更不用說走出晉中的那些平遙人在更其廣闊的時空裏促進著人類的文明。基於此，我們還有什麽理由不認真審視壹番平遙人，聽聽他們壹步步踩著個堅定、壹步步踩著個精明的腳步聲如何匆忙地從過去走來向未來走去呢?

如果沒有平遙人創造輝煌業績，那麽晉中的歷史就要暗淡許多了！

轉自：平遙古城網-胡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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